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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开口就谈老二与性欲,难道就很有礼貌吗?」彰秀毫不犹豫地回击。
他的神情带有一种不容质疑的真诚。
我忽然觉得,刻意逗弄彰秀的自己有一点恶劣。
「抱歉,我是故意的。刚醒来有点不舒服。」我坦率地认了错。
「我知道。」彰秀反而有些不好意思:「我也有不对的地方。太过焦急了,
没办法好好地考虑,说出更容易理解的话。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吧。」
「有一点。」我深深吸了一口菸头,从唇缝吐出繚绕的白烟。
「其实也不是经常能看见。比如刚才,就只有律身上的看得比较清楚。」
「不会是有什么亡灵附在背后,然后要向你买很贵的药解决吧?」
「不是的。」彰秀被我逗笑了。
「那么,是指灵魂枝叶的顏色了。」
「嗯。深灰色的。」
「以前也有看过那样的东西?」
「在高中时代的好友身上看过。」
「他的是什么顏色呢?」
「已经变白了。」
「叶子也掉了吗?」
「在接近毕业的时候,一片也没有剩下。」
「原来如此。」
「所以我有点担心。」彰秀欲言又止地看着我。
「你朋友,后来怎么了呢。」捻熄了菸蒂,我起身到镜子前将领带重新打好。
彰秀迟疑了一下,才下定决心开口,那言语中藏着悔恨似的情绪:
「他搭车到青木原树海,什么也没带地走进去,就这样失踪了。」
「啊啊,真是鬱闷的话题。」我披上西装外套:「简单来说就是自杀了。
你知道吗?今天是我二十五岁的生日。新工作上了轨道,也领了奖金,
本来希望在联谊时开心度过,却喝得烂醉跟一个高得令人自卑的男人开房间。
凌晨四点醒来,聊着灵魂的树叶顏色之类的阴沉话题,怎么想都有点悲哀啊。」
「搞砸了你的生日」彰秀一怔,立刻从床上站起来。
毯子落在地上,露出他一身锻鍊精赤的健美曲线。
我有点受不了地转移视线,那太刺眼了。肉体无声地谴责别人---
看着看着就会涌现:你怎么没有好好训练自己啊!太怠惰了!
没有好好运动的话是不会有健康的!之类的话语。
「我,我会负责的。」他大声地拍胸膛保证:「会帮你补一个快乐的生日。」
「不需要。」我立刻拒绝,把住宿费用放在桌上:「谢谢你的照顾,再见。」
又不是被搞大肚子、不知所措默默哭泣的未成年少女,负什么责?
彰秀急急地套上衣物,一把抓住我手臂,将费用塞回西装口袋缝隙:
「至少让我送你回去!你喝得很醉,不是说不舒服吗?连走路都还不稳!」
「我走得很稳!」气急败坏地挣了半天,就是甩不开眼前这人高马大的傢伙。
额头血管一跳一跳的,再跟他争下去,恐怕会高血压。
「好想吐」我摀着嘴,忽然觉得一阵噁心。
彰秀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,情急之下一把又将我扛在腰间,
像勾着行李袋那样轻而易举地把我放在马桶前。
「可以了,」彰秀掀开马桶盖:「请用。」
什么请用
又不是拿好餐具要吃龙虾大餐!
来不及吐槽,我埋在马桶里,
嘴巴一张就将未消化完全的晚餐,通通吐个精光。
「不让我送你回去的话,你就祇能留在这里休息了,知道吗?」彰秀趁机协商。
「噁」
我一边抱着马桶呕吐,一边慢慢朝背后比了一个颤抖的中指。
「那就这么说定了。」彰秀对交涉结果相当满意。
在对方胁迫下,心不甘情不愿地上车。
我疲倦地靠着窗玻璃,忍不住在副驾驶座开口抱怨。
「你酒喝得也不比我少,这不是酒驾吗?」
「一点酒不会醉的。」彰秀自信满满地转着方向盘,却差点撞到出口的栅栏!
「小心!」我被这么一吓,酒意一下子醒了大半。
「不好意思。」彰秀有点羞赧地道歉,重新打了档,慢慢开出停车场。
「别把我送到黄泉路上啊」我渐渐觉得这高个子还挺有趣的。
「不会的。」彰秀全神贯注地开车。他沉默了一阵子,才补上想说的话:「绝对,
绝对会还给律一个快乐的生日。让树叶的顏色变得漂亮一些。请相信我。」
「其实你也不必那么介意」我凝视大阪市区的夜景。
秋叶的话,彷彿又在耳边幽幽回盪:擅自把别人的人生弄得乱七八糟
到头来变得越来越悲惨的,只有我一个人而已。
倘若谬误与恶意能用一声道歉来修补的话,世界上,就不会有那么多悲伤与痛苦了。
被喜欢得不得了的人,残酷地对待着,总会渐渐觉得绝望,觉得人生不值得活的。
人生不值得活的。
酒还没完全醒的样子。
我疲惫地抬起手,按摩眼周肌肉,眼泪慢慢渗出睫毛缝隙。
慢慢地,濡湿指尖。挡不住的泪珠滚下脸颊,从下巴滴落到西装裤上。
秋叶实在太任性了。
教我怎么办啊。
---目睹那一切的我,该怎么办啊。
「可恶」
我缩紧肩膀,咬紧牙关发抖:「可恶可恶」
彰秀在路边停了车,担心地望着我,他把整盒面纸都放在我的眼前。
那率直的视线就像穿透了我的身体一样。
灵魂的枝叶究竟是怎么样的影像呢?
树叶正纷纷地憔悴,丧失血色,成灰,掉落吗?
---那景象是否比冬天的雪更美丽?
秋叶的树呢?
他的树,也枯萎过吗?
在没有任何人发觉的时候,静静乾枯?
我蜷缩成一团,哭得不能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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